系钓舟(十二)
“我告诉陛下,我已有了意属之人。”
屋子里很静,炭火在铜盆中嘶嘶地响。
十二月的天,透过窗子望外边光秃秃的庭院,也是别有意趣。
茶炉上的水雾悄然蒸腾着,王府中珍藏的贡茶,比之甘州营里的青砖要好上许多,入口微苦,回味却是无尽清甜。
二人缄默着,过了许久。
林奚水光点点的眸子闪了一下,而后便咬唇偏过了脸,不去看他。
饶是如此,那迅速爬上脸颊蔓延至耳根的绯色,还是落入了萧平旌的眼中。
他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,望向她的眸光里缱绻着无尽低柔,“林奚,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,我......”
“二公子,老王爷请您过去一趟。”
东青不知是何时站在廊下的,这突如其来的一声,让两人俱是一惊。
林奚觉着愈发耳热,起身见了礼,转身往屋室里边走去。
萧平旌眼见着她离去,想要唤她,踟蹰了片刻,却终究没有开口。
“走吧。”他对东青说道。
走出那扇门扉的时候,他复又回首,隔着云母屏风,望了望姑娘的身影。
一年前,他返京时,远远瞧见了济风堂的招牌都要调转马头,尽管他知她身在琅琊,京城药坊门前根本见不到那轻盈如柳的影子,却还是担心着那熟悉的一切会勾起往事,只好将万般的思念藏进心底,小心翼翼地安放,不去触碰。
后来元时吐露了赐婚的意思,他拿旧日婚约来推拒,而实际上,他心中已然明白,那份早先种下的情意,生了根,萌了芽,再难自心底拔除。以致,他无法接受旁人。
后来在北境,得知她的行踪时,他曾整晚失眠,再难抑制胸口翻涌的热潮。那一夜层云蔽月,寒意彻骨,他在凛冽的风里策马疾驰,心头从未有过的焦虑迫切。他要找到她,带她离开。
......
......
萧庭生将案上的军报递了过去,看着归来不久的小儿子,沉声道:“兵部方才呈来的,你先看看。”
萧平旌依言接过,打开折子,仔细瞧着,面容慢慢地沉了下来,抬起的眸色里难掩惊诧:“燕人兵犯呈屋山?”
他眸光微动,抿唇思索着,“可北燕分明朝局初定,当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啊?”
“或许正因为此时北燕新君即位,朝政不稳,才更需要这一战。”
听着自家父王平静地道出这一句,萧平旌的倏然反应了过来。
此次燕人发兵是以当年惠王之事为由,那么,其目的便是为了制造出一方令举国同悲的外敌。
当朝臣与将士俱都同仇敌忾的时候,国中原有的艰难,便显得微不足道了。
好一招移祸江东!
他垂下眼帘,眉头渐渐蹙起,指尖紧紧按着那折子,良久不语。
“长林是守土之军,家国有难,理当担其责......但,”萧庭生的目光轻移,再度落到年轻的儿子身上,“少不得要委屈你了。”纵横疆场数十年的长林王两鬓微霜,眼目却还是炯亮的,眉宇间的辉芒,仿佛还是当年加封亲王时那般惹目。
自己的孩子,他最是清楚。好不容易等来的红颜,只怕又要两地相隔,难言归期。
萧平旌微露笑意,低声道:“父王时常教导,有国才有家,孩儿并不觉得委屈。”
......
......
车撵到朱雀门外停了下来,此时暮色已深,宫门也下了钥。随行的内侍取出腰牌,令兵士开了门。
林奚扶着辕木下了车,敛着裙裾,随着内侍一步步往里边走去。
从此处到正阳宫,大约要半个时辰的脚程,皇城内院不得驾马,帝王妃嫔出行,自有步撵随侍,若是上位者恩眷,也有臣子得此殊荣。当年的长林世子,便是先例。
然眼下,传召林奚之人,显然没有予她这份好意。
绕过含元殿,往西行一里,是昭训门,再往里,便能瞧见掖幽庭。她默默地走着,不发一语。入夜的宫城很静,一路上,只听得二人细微的脚步声,以及,内侍手里灯笼的轻晃声。
“啊......”
突如其来的嘶吼破了这份静谧。
林奚的脚下一顿,抬头微微环顾起四周,开始捕捉那道声音的来源。
而后,突兀地,又是一声。
这一回她听清楚了。
那是女子的哭喊,且方向,正是掖幽庭。
“林姑娘?”内侍见她立在原地,便停下来,转身唤她。
他是深谙这宫中门道的人,见她这般模样,心下了然,尖锐着嗓子道:“宫婢犯了规矩,掌事的处罚罢了。姑娘还是莫要耽搁了,让太后娘娘等急了可不好!”
林奚看了他一眼,并未答话。本着医家的直觉,那般声嘶力竭的哭喊,绝不是区区皮肉之痛。
“林奚尚有要事,劳烦公公先行一步。”她微微颔首施了礼,提起裙裾便往掖幽庭的方向跑了过去。
......
她猜的没有错。
满地的血,奄奄一息的女子捂着小腹蜷缩在血泊中,素白的寝衣被血污染得分不出模样。
地上尚残留着瓷碗的碎片,她拾起,放至鼻息间轻嗅,黑亮的眸子动了一下,两道秀眉拧在了一处。
一条堪堪成形的生命,就这样去了。
她走近了些,将地上之人翻过身来,自怀中取出一个瓷瓶,倒出里边的药丸,喂进了嘴里。
先将血止住,再行治疗。
......
正阳宫里,荀太后已等得些微焦躁。
半晌后,见内侍一人匆匆自殿外进来,并未见到那传召的女子,心头愠意愈发盛,当下厉声道:“人呢?”
内侍轻颤着身躯,低垂下头,怯声道:“娘娘容禀,先前,掖幽庭里有个宫婢和侍卫私通,肚子里结下了东西,方才掌事姑姑正处置着,林姑娘听见了,就......”
“放肆!”仪容端庄的妇人怒拍着桌案,“哀家传她,她迟迟不到!区区一个医女也来管我内廷之事,他长林府的人,莫要欺人太甚了!”
......
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,萧平旌又去了兵部,找尚书大人调阅了北燕各营现今的主将档案,到了申时,才回到府中。
他本来要回广泽轩用膳,但转念想到,这个时辰,林奚怕也还没进食,便朝着那小院走去。
屋室里空空如也,唯有随侍的婢女在灯台上拨弄着烛芯。
“方才宫里来人,将林姑娘接走了。”
萧平旌很是意外——“宫里?”
林奚为何会被接入宫中?
他感知到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,莫名地心慌,仿佛无论是何缘由,林奚此去,定是有危险。
。。。
。。。
历史课的时间到了。
本章重点:北燕爆发了经济危机,为了转嫁国内矛盾,对外发动战争。
😏😏
and
我觉得林奚绝对不是很多剧里面那种多管闲事经常闯祸,等着男主去摆平的姑娘。
但是作为医者,知道有人快死的时候,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。
。。。
最后,坐看下章,等着互掐吧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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