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济风堂伙夫

王妃(七)

王妃(七)
申时,金陵,荀府。
“夫人,该进晚膳了。”
荀飞盏回到府邸时,便见自家婶娘独自坐在案几边上,面前两碟素斋,一碗清粥,还有一方木鱼。
屋室里的灯火并不明亮,素色帷帐在夜风里飘忽,暗影重重,偌大的荀府,清冷得没有人味。
他心头一阵泛酸。
自叔父故去后,婶娘便没了半条命,后来又安如一死,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更叫她再难提起什么精神。
他缓步走上前去,躬身行礼,小心翼翼地唤道:“婶娘。”
这两年,她的面容苍老了不少,两鬓间的缕缕银丝也多了起来,此刻抬眸见到了自家侄儿,呆滞的目光里方流露出几分暖意:“是飞盏回来啦。”
“饭吃了吗?来......”她正要拿木勺盛些餐食给他,垂下的目光却留意到了案上的菜,不由地僵了一下,随即自嘲地笑了笑,“我这把老骨头,一个人用膳,也不讲究什么了。”
“你想吃什么?婶娘这便吩咐厨房给你做?”
荀飞盏见此,心底更是隐隐泛疼,又无尽歉疚。
婶娘,从小视他如己出的婶娘,如今这般境况,他竟是足足一月未来瞧过一回。
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吸了吸鼻子,道:“侄儿想,等忙完了禁军新募的事,就向陛下讨个恩典,住回府里来,婶娘看可好?”

荀夫人怔了一下,而后返过神来,满是褶子的眼角漾开了欢喜:“你愿意回来住?”
自他加冠那年,领了禁军的差事后,就搬离府邸多时,往往逢节才回来一次。往昔又同叔父有诸多政见不合,好好地家宴也时常不欢而散。
“是啊,住在府衙,终不比家里,侄儿往后,便每日回府,好生在您膝下尽孝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荀夫人满是血丝的眼底泛起了点点泪光,笑得欣慰且满足。
“下月初五是婶娘的寿辰,侄儿想,为您操办一番。”
他如今也是会知冷知热的人了,府中冷清,婶娘终日闭门不出,他便想着,多邀些命妇往来,也能排遣一些枯寂。
荀夫人见他难得这般体贴,当即便应允了。而后拾起帕子擦拭眼角,倏然又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。
“飞盏呐,你也老大不小了......”
“别家的儿郎到了你这般年岁,孩子都满地跑了......”
“你若是真有孝心,便早些把正事给办了......”
这一番絮叨下来,荀飞盏心中已开始暗暗地后悔了,婶娘什么都好,为何偏偏这事上不肯放过他。
“婶娘,我只是一介武夫,不会照顾人,成了亲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。”
“何况,您看京中子弟,与我年岁相仿的尚未娶妻的,不是大有人在吗?”
荀夫人知他又在推诿,只是这一回,不再同以往一般只知道躲,口齿倒是变伶俐了。她轻声笑了下,“谁呀?哪还有这把年纪不娶妻的?”
荀飞盏一时语塞,脑中飞快地转动着,半晌后,终于想到一人——“长林王不就是嘛!”
他一时情急拉人挡枪,也不管人家萧平旌实实在在小了他好几岁。
荀夫人佯作生气地瞥了他一眼,心中已是有了一番计较。
待我把长林王嫁出去,看你还有何话说。
。。。。。。
林奚虽答应了萧平旌留下来,却因着二人婚事未成,仍住在济风堂。每日看诊择药,日子还过得同以往一般。
直至五月初四这日的午间,她整完了病例,正要去用膳的时候,外头来了一个仆役,嚷嚷着找大夫。
荀夫人寿诞之日忽然晕倒了。
荀飞盏自当年平叛之时身负重伤得杜仲救治捡回一条命后,自此一有疾恙便率先想到济风堂。
故而,这便遣了仆役来请人。
此时堂中的大夫都在小憩,里头空荡荡的,林奚未曾多想,当即便随着仆役上了车撵。
......
“肝气郁结,积疾已久,今日,不过有了契机,发了出来而已。”
医女的指尖轻轻搭在老妇的脉搏上,思忖了须臾后,沉静地说道。
荀飞盏在帷帐外头等着,满是焦急——“那林姑娘,婶娘她......”
“大统领稍安,待我施针将人唤醒,再开一副药剂调理一番,自能缓解。”
外边还立着几个衣饰华贵的妇人,正窃窃地低语着,那窸窣的话音有些许飘入了帷帐内,只是里头的人并无暇去顾及。
下针,刺穴,熏艾......
半柱香后,塌上的老妇悠悠转醒过来,本来沉寂的屋室内,复又变得闹腾起来。
命妇们纷纷道荀夫人吉人自有天相,这寿辰欢喜的日子,哪里会真的出事。
“好在虚惊一场,夫人可把我等吓死了。”
“多亏了这位小娘子,年纪轻轻便有一双圣手......”
这后一句一出,众人的眸光齐齐落到了林奚的身上。
她不置可否,只安静地起身收拾药箱,向荀飞盏示意之后,便要退出门外去。只是在她拨开帷帐往外走的时候,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。
“姑娘姓林?”年长的妇人妆容精致,步摇闪闪,握在她腕间的手上涂满了鲜红的丹寇。
“晋夫人,这是济风堂的林奚姑娘。”荀飞盏自里边走了出来,对着那人道。
“林奚......”她轻轻念着这名字,蕴满笑意的眸色里泛起一点冷意,手上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她,转而对着里边的荀夫人道,“既然这位姑娘救了荀家嫂嫂,便是与我等有缘,妹妹便斗胆逾矩一回,请这姑娘留下来,共享这寿宴如何?”
荀夫人是宽厚的心肠,自然不会拒绝,当下便道:“这提议甚好。”
而后,晋夫人便不由分说,拉着林奚走到庭院里,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坐席旁侧。

酒菜上桌之后,琴声渐渐起了。荀夫人也由婢女搀扶着,回到席间。
今日请的琴师是妙音坊的珍娘,纤纤十指波动伏羲琴,一副悦耳的声嗓堪比黄鹂,唱的晋时权臣宠妾绿珠的段子。
绿珠美貌多娇,能歌善舞,才情过人,在石崇的众多姬妾中最是受宠。石崇盛时,光耀如日,绿珠之美亦闻于天下,后石崇失势,有小吏索要绿珠,遭了拒绝,引来杀身之祸,美人亦坠楼而死。
歌女的声音咿咿呀呀,如泣如诉,一曲歌罢,席间竟有人垂下泪来。
“自古红颜多薄命,这绿珠也是个可怜人。”有一年轻些的命妇轻拭着眼泪,叹息道。
晋夫人却不以为然地瞟了她一眼,唇角牵起冷笑:“人贵有自知之明。绿珠出身微贱,还妄图攀附士族,这般下场,也是咎由自取。”
她一边说着,将眸光投到林奚身上,“美貌如何,才情又如何?古来姻亲讲的从来是门当户对四字,帝都有头有脸的府邸,哪一家会例外?”
“自知般配不起,便早早断了念想,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她这话说得尖刻,又是看着林奚说的,连荀夫人都瞧出里头的不对来,微微蹙了眉头,方要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,忽听得垂花拱门处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:“晋夫人所言,意指何人般配不起贵府的门第?”
。。。

。。。

自我感觉今天这章挺长的,所以明天可能木有。当然我喊了很久明天木有了,最后还是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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