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济风堂伙夫

塞上雪(三)


萧平旌看着立在庭院里的医女,如水般清澈的眼眸与他对视着,而后滑过他身侧的少女,一丝黯然转瞬即逝。

忽而有些焦躁起来,却又不知这莫名的不安从何而来。

未等他解释,那厢陶姑娘已经开口:“将军受伤了,我……我刚刚是来……”

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情态,玉容带粉,颇为娇憨。

林奚半晌没有作声,只看了那人片刻,偏过头去,对鲁昭道:“看来已经处置妥当了,如此我便告辞了。”

说罢,又朝着寝阁外头那人微微颔首施礼,转身离去。

萧平旌张了张口,想要言语,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只好任由她一步步走,望着那单薄的身影,忽而想要追过去,蓦地又牵起心头往事,阵阵酸涩泛了上来。一时间,竟是不知如何是好。

一年前,他的兄长过世之后,在王府门口,她也是这般与他擦肩而过,而后渐行渐远。

那一日没有下雪,天却阴冷得可怕,头顶的重重阴翳似人吞噬进去,金陵入冬的风,比之北境还要蚀骨摄人。

这一年来,他尝试着去忘记她,却又总在夜阑人静时不经意地想起她的眉眼,她的浅笑,入梦时是那样清晰。

可每伴着思念的加深,心底的伤口也会随之牵动,一阵一阵地泛疼。

……
……

接连下来的几日,林奚一直把自己锁在寝阁里,每日整理草植,描绘植株,偶尔帮着杜仲研讨几则疑难病例,为伤兵营熬些汤药。

倒是那位陶姑娘,到这院子里来了两次。

“将军待蓁儿有恩……蓁儿虽不及姑娘仁医圣手,回春之术,却也想要为将军分担一二的……”

林奚没有许可,也并不拒绝。

由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忙忙碌碌,她要同她说话,便偶然应上几句,客气而疏离。

几日下来,这位烈士遗属的境况,也算是了解了七八分了。

长林莫山营稗将的小女儿。

大约是庶出的缘故,在家中养成了这般怯弱恭顺的性子。

依着她所言,她的父亲同生母,感情是极好的。

“父亲是在金陵遇上母亲的……那是很美的地方,每逢春来,满城的桃花摧枯拉朽开得一般……”

桃之夭夭,其叶蓁蓁。
这是她的名字。

“那一年,父亲才升了副将,随着长林王爷入京,在秦淮河畔的画舫里,救下了被恶霸欺凌的母亲……”

“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无忧的时光……后来,就有了我,父亲把母亲带回了甘州,安置在西郊的一个小院里。”

那时,陶澄的家中早已有了发妻,以及牙牙学语的长女。

“母亲曾告诉我,门前的枣树抹芽的时候,父亲便会回来……”

“可是我等啊等,等到枣儿熟了,落地了,父亲还是没来……”

后来,她的生母不适这边境苦寒,得了肺痨,迁延了两年,病逝了。

陶夫人不愿家中血脉流落在外,派了苏娘子,将她抱回了府里…

颜色姣好的妙龄少女目光诚挚,怔怔望着屋檐,娓娓诉说。

林奚默默听完,沉静了片刻,问出了一句:“这些,你说与他听过吗?”

对上陶蓁蓁目中淡淡的疑惑,她又补了了一句——“怀化将军。”

少女羞赧地垂下首,俏丽的面颊上染上点点粉晕,而后,微微点头,“嗯。”

身世的坎坷曲折,令这小小女子的眼眸里都漾凄惶轻颤,时而羞怯赧然,时而泪珠盈盈,叫人无法不垂怜。

是否就是这般楚楚情态,在萧平旌的心中,激起了点点涟漪?

林奚深吸了一口气,默默熄了药炉,转身走进房中,以后背靠着门扉将其阖上。

深深闭目,将溢出眼眶的热泪生生退回去。

良久,她吐出一口气,拭了拭眼角,往书案走去。

她早已没有力气去计较这些了。

在那千里之外的燕山雪域,南境丛林,才是她的天地。

颈间的银锁被摘了下来,那上头莲纹图样已磨得有些平滑,小串铃铛吟吟清脆。

当初隐瞒婚约的是她,不愿嫁入森森王府的也是她,本就怨不得旁人。

既然他已有良配,那么她,唯有祝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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