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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人(二)

皇室斋戒，向来是头等大事，宁王妃自过了初一便一直忙碌未歇，直至陛下亲临这日。
辰时，首辅言文知携百官先行入山，东湖羽林护卫圣驾徐徐而来，同皇家车辇一道而至的，还有长林王萧平旌。
钦天监于陵寝设坛，焚香，祝祷。而后，按礼制，由长林王携天子行九拜礼，坛前进香，告慰先灵。
一场典仪，约摸持续了四个时辰，到丑时才堪堪落幕。
晚间，天子赐素斋宴，与百官同悼先贤英灵。

林奚自午膳后，一直待在房中，直至戌时，仆役送来了晚膳。
她收了笔墨，将日间所绘的植株图样置在匣子里。
而后进了些清粥，洗漱一番后，准备宽衣歇息。
方才熄了灯躺下，忽而听得外边有人声呼救。
她未多想，便起身披上外袍，提了药箱推门出去。
连日阴雨，庭院里泥泞路滑，有人跌倒崴了脚。
石阶上，十七八岁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，脚踝处已是红肿了一片，水绿色缎面襦裙被淤泥染得不成样子。
两个侍女在身边为她擦拭着，举止间慌措得很。
“沈家妹妹莫哭，先遣蓉儿去禀明了仪安郡主，取一套干净的衣裳为你换上，而后再请大夫来瞧伤势。”
身侧，着一身绛红斗篷的女伴轻声宽慰着她，这一番言辞既是解了当下之急，又考虑到她的颜面，以免叫人见到她此刻的难堪，十分地体贴周到。
林奚走近时，便见到了这一幕。

“让我看看吧。”
清越柔和的声音自廊下传来，阶上的几人一齐抬头，便瞧见了立在檐角阴影里的医女。
……
搀着负伤的姑娘到旁侧暖阁里坐下，林奚开始清理创口，上药，缠绷带……
一番处理下来，那沈姑娘的眼泪总算止住了。而婢女也带了干净的衣裳回来。
“今夜之事，多亏了林大夫，舜华在此代沈家妹妹多谢了。”那红衣姑娘对着林奚施了一礼，明艳的面上露出微微笑意，举止端庄，谈吐颇为得体。分明与沈姑娘相仿的年纪，眉宇间却是多了几分沉稳。
林奚轻轻颔首示意后，开始整理药箱，而临出门之际，正好遇上闻讯赶来的仪安郡主。
……
……
斜风夹细雨一阵阵地打在窗子上，沙沙作响。外头朦朦胧胧，漆黑一片，分不清时辰。
林奚躺在塌上，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眠。
方才送走了那两人后，仪安郡主同她闲聊了几句，言者无意，却叫她的心绪再也难以平复。
“那是言首辅家的姑娘，过了本月斋戒后，是要指给长林王为妃的。”
“果然是娴静端然，无愧大家风范。”仪安郡主笑意盈盈地絮叨，眼中多有激赏。
“这稳重周全的性子，与长林王倒是般配……”

素来清冷自持的医女，在那一刻，手心沁出了薄汗，她感到自己背脊发凉，身子在颤抖……

窗外的雨稍稍停歇下来，风还在继续。
起身披上外袍，点燃了案上的灯盏。
那泛黄的的扉页上已有了道道褶子，却仍然看得清上边苍劲有力的四字——百草新集。
眼前浮现起当日琅琊阁内，那人过于自信的笑容。
“既然有幸题名，不如让我作第一个鉴赏人吧？”
“不让我第一个看，那谁还能看？”
……
她沉浸在往事中，唇角不自觉地扬起，笑得恬静而温柔。
蓦然返过神来，眼角又划下清泪。

今晚那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姑娘，就是他未来的王妃。
言舜华，多好的名字。
有女同车，颜如舜华……

林奚将头偏了偏，转了个身，眼眶里有泪珠滚落下来，埋进了褥子里。
薄薄的窗纸上透进些微光亮来，夜，快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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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这章，还是想说，相信我！！
请看本文最后一句话，夜尽而天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