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济风堂伙夫

廊州月(中)

廊州月(中)
席铠的伤在肩上,那一箭穿入了肩胛,偏生箭镞未及时取出,在里头生了锈,如今是化脓了,故而迁延不愈。
冷静沉稳的医女备好银针,将刀具在火上烤过,一一摆开。
身后,方从济风堂赶来的莺姐正在备煮麻沸散。
“待药煎好了,请席将军先行服下,而后将昏睡半个时辰,这样,开刀去镞时,将不至于疼痛难忍。”
席铠是久历沙场的悍将,向来豪爽——“小疼而已,忍忍便是了,姑娘不必如此劳烦。”
“可不是嘛,他这皮糙肉厚的,挨几刀算什么。”憨直的小鲁副将似是忘了方才对姑娘的无礼,自顾调侃起来。
林奚并不理他,只淡淡对席铠道:“如此,将军便请作好准备了。”
她下手一向快而稳,不过瞬间,带血的箭镞便已入了铜皿,血污在水里溢散开来。
席铠倒呼了一口冷气,而后由着林奚上药包扎,药汁敷上伤口时那般刺痛,也只是轻哼几声。
一切都已完毕,她开始整理药箱,一边叮嘱:“近几日不要碰水,记得换药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她走到门扉旁边时,正好对上萧平旌的目光,那墨色瞳仁中闪烁的情绪,让她不自觉地想避开。
“还有,静养二字由为重要,”莺姐上前一步,眼神扫过门外的某人,替自家姑娘言语:“府上靡靡之音甚重……”
“若为病患考虑……怀化将军的雅兴,怕是要搁一搁了。”
她言语冰冷,还带有些许愠意,惹得鲁昭和席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林奚却忽而明白了,莺姐这是为了她……
她的脸颊瞬时红了,耳根也烫了起来。提了裙裾便往外走,也不去看身侧的萧平旌。
刚一跨出槛便迎上了风摆柳枝的美人。
媚眼含羞,丹唇噙笑,轻颦双黛螺。
果真是绝色佳人,梅氏所言非虚。
而她方才走出来的方向,正是萧平旌所居的寝阁。
“将军。”美人施施然地走来,软软地唤了一声,光是这般媚态,已是让人酥了骨。
林奚觉得自己的气息在发颤,再不想多待一刻。
她跑出去的时候,似有什么溢出了眼眶,那女子的身影刺得她双目生疼,视线也变得模糊。
萧平旌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,胸中涌起的情潮一时竟难以平复,失魂落魄般立了良久,终究是没有追上去。
……
翌日,济风堂。
昨夜林姑娘回来时额发微湿,双眼红肿,像是淋了雨又哭过。
内院管事娘子想要去为她换了衣衫,煮碗姜汤,却被她推辞了。
她将自己关入房中一整夜。
众人都是深知她的脾性,没有人敢去寻根问底。只是今晨见她出来时神色如常,除了面容稍显苍白,与往日并无不同,也便都放了心。
从辰时起,自城东到城西,一共出诊了六户人家,她今日一刻也不曾停过。到了日暮西斜的时候,才瞧完了最后一个病患,从永宁巷里一商户的家中出来。
城外的焦山吞没了日头的最后一点辉芒,天际的霞光自屋檐而下,投下一地阴影,那影子里,站着一个人。
俊朗英挺的眉目,与两年前何其相似,又何其不同。
塞外的风霜将他打磨得棱角分明,皮肤粗粝了不少,唇角习惯性地抿着,整个人都微显沉郁。
“我听徐大夫说,你出诊去了。我寻到城西的时候,你已经离开了。”他缓步走过来,眼帘微垂,眸中似闪动着些许光芒,“方才在东市向一个掌柜打听,他说确实见了济风堂的马车……”
两年来习惯了沉静寡言的怀化将军,今日似又回到了从前,打开了话匣子,开始絮叨,却在对上姑娘一双清明黑亮的瞳仁时,戛然而止。
“我总算找到你了,林奚。”他幽幽地低语,似在对她说,又似在自语。
“但你其实不想见到我的,对吧?”林奚的唇边浮起哀凉的微笑。
“不……”他痛苦地摇头,眸色有些茫然,“我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责怪你的人,我也时常会想起你,想起两年前我们的那些时光……”
“可你现在并不需要想起这些……”她轻轻叹了口气,思及昨日在赵氏别苑里看到的那一幕,心头又开始烦乱起来,“天色已晚,告辞了。”
萧平旌见她要走,心中迫切,伸手便将她拉住,往身前一带,却因用力过猛,结结实实地让姑娘撞入了自己怀里。
林奚的头紧挨着他的胸膛,她听到耳畔的心跳沉稳而有力,那气息却有些不平稳。
他将嘴唇紧紧贴到她耳边,喉结微动,喘息中夹杂着隐忍:“我明白这个问题不可能永远逃避,但是现在……还不是时候。你可以……再多给我一些耐心吗?”
温柔的医女听着他艰难的话语,心立时软了下来。
她伸手轻拍他的脊背,柔声道:“好。”
萧平旌收紧了手臂,将她环住,头抵在她的青丝间,鼻息中尽是清淡的药香。
林奚靠在他胸前,静享着这短暂的安谧。可抬眸的瞬间,却看到了他领口处些微泛红的渍迹,那里萦绕着铅粉的味道。
她倏而觉得一阵反胃。
下一瞬,萧平旌觉得肩头猛得一痛,银针已入肌理。
林奚嫌恶地拨开了他的爪子,冷冷地扫了他一眼,转身离去。
他不明所以,想要去追,脚步却如淬铁一般,再也迈不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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