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济风堂伙夫

旌奚《蜕》


唐府,内苑。
唐夫人命侍女拿来宣城毯,请了贵客上座,又沏了新茶。
毛尖的清香瞬时自案几之间溢散开来,氤氲了整个屋室。
"我家老爷偏爱云南红螺,我却只喜这信阳毛尖,快请尝尝。"
言夫人依言饮了一口,只觉茶汤清冽,丝丝甘甜,饮尽后,尚有唇齿留香。
"老身此次前来,是想央唐夫人保个媒。"她此刻心情大好,便直言道。
以言府门第,堪配公卿之女,也可择书香世家,或选琅琊美人。可偏偏,这位言夫人,并不按常理出牌。
她放下茶盏,悠悠地道出了一个名字。
济风堂,医女林奚。
。。。。

长林世子妃担忧的事,终于还是发生了。
六月初一,言府已然备采择之礼,央媒人上提亲了。
自四月十二唐府初见林奚,至今不到两月。这位言夫人,果然是雷厉风行的性子。
蒙浅雪倚在窗前喟叹,这可如何是好。自家小叔子犹未开窍,而她虽然执掌长林府内宅,却终究是晚辈,有些事,尚不能完全做主。眼下,父王统兵在外,又不是提及此事的时候。
她思前想后,正是苦无对策,却见萧平旌自门外进来,面上染了尘泥,发顶纶巾也有些松散,这一身狼狈,显然是方才与人厮打过。
"你这是怎么了?"
。。。。。
长林府的二公子大闹济风堂,将上门提亲的媒人全数赶了出去。
世子妃心里一块石头,总算落了地。不由感慨,自家弟弟虽然呆傻了些,关键时刻,还是靠谱的。
只不过,此次保媒的是唐夫人,平旌这样一闹,怕是把人气得不轻。此番,还需她出面去走动了。
而此刻,莫名其妙被提亲又被某人一番闹腾扰了清静的林奚,正坐在济风堂内院,如往常一般拾掇药材。
老堂主黎骞观望良久,语重心长地开口:"当年林夫人不愿你嫁入将门,却也希望你能另择良缘,得一白首之人。"
"言府是文臣世家,门第清贵,人丁也简单……"
"虽说,二公子这一闹,媒人定然气急,可毕竟这不是我济风堂的意思,倘若你真的有意,言府那边……"
"师父,"林奚放下手中的黄芪,站起身来,"奚儿从来无意金陵权贵之府。"
她从不爱辩驳,此刻也未发现自己言语中带有一丝急切。
片刻后,黎骞走出内院,在掩门的瞬间,又回首望了院中专注的徒儿。
"年轻人呐,就是不肯说实话……师父也不是没有年轻过……"
明明在意,却又不提,总倚仗年少,以为来日方长,非要等到时日流转,韶华逝去,方才知悔。
凉风漱漱,晚间蝉鸣悄然掩去了老者的轻喃。
他叹息间,捋了捋白须,摇首离去。
。。。
"我没有,我没想到那是给林奚提亲的媒人,真的。"长林王府内,萧平旌面对大嫂发问,满面委屈为自己辩解。
今日晨间,唐府的家仆在东市驾马,撞了道上的稚童。因时辰尚早,街市上人不多,而这稚童是个小乞儿,无甚人在意,那家仆便想就此越过去。
而萧平旌恰是在那时去济风堂寻林奚,正瞧见了这一幕,便拦下了那家仆。
唐夫人彼时在车辇中,不明外边的事,只听仆从一面之词,偏生她又是个护短的人。
故而,一番争论未休,萧平旌便出手绑了那家仆,要交府衙去。唐夫人这边不愿相让,便是一番厮打。
而后,又招来了巡防营的人……
只是这事传至长林世子妃耳中,却成了另一个故事了。
"你不知那是去提亲的所以动手,那如果知道呢,你就会袖手旁观?"
"我……"萧平旌被她这一问,不由楞住了。
如若他知道,又会如何?
。。。。
翌日,萧平旌提着食盒,站在济风堂外,观望良久,却未像往常一般跑进去。昨日大嫂的话犹在耳畔。
"倘若这桩亲事真的成了,你又当如何?"
"眼看着林姑娘嫁与旁人,你当真没有一丝想法?"
他犹豫良久。
他从未想过,林奚有一日会嫁人。
她嫁人了,他便不能再常往济风堂,为她送点心,陪她理药材,看她低眉浅笑,与她烹茶畅谈……
心中若有若无的失落,一下让他恍了神。
直至林奚自屋内出来,看到了门口发呆的傻小子。
"你怎么在这里?"
片刻后,济风堂东厢,两人对案而坐,林奚悠悠地将煮好的茶水沏入杯中。
莲心茶的清苦溢满了唇齿,萧平旌不由皱了眉,踟躇须臾,还是饮了下去。
在里屋收拾的莺姐瞧见这一番图景,心下同情二公子之余,却也暗夸林姑娘机智。
年轻人肝火太旺,是该祛祛火。
"林奚,你还在生气么?我昨日,并非有意……"
林奚螓首轻垂,专注翻阅手中的《金匮要略》,似是未听到他的言语。
萧平旌见她沉默不语,只当她还在恼他,有些急切道:"我真不知道唐夫人是来保媒的,我……"
"我并不在意她来做什么。这生气自然也无从说起。"林奚忽而开了口,话音异常平静,听不出喜怒。
"那你是不会答应……"
他话一出口,倏然察觉到自己失礼,立即道:"抱歉,我又无状了。"
林奚轻轻地放下厚重的书册,拾起扇子轻扇炉火,让执壶中的水,更沸一些。
她动作轻缓熟稔,抬手间利落而优雅,宽袖下露出的皓腕白皙而皎洁。
时值初夏,她的额前已渗出细微的汗珠,顺着耳鬓下来,细发微湿。
萧平旌看得有些痴了,久久未移开目光。
他伸手递上一块方巾,林奚微微怔住,并未去接,他便干脆倾身向前,替她拭去脸上的细汗。
林奚由他轻柔地擦拭,心中,早已失了神。
眼前的少年,一直是这般率性。
就如当日,自大同府归来的路上,她不愿接他送来的斗篷,他便直接为她披上一般。
他张扬恣意,却也谦恭守礼,他潇洒快意,却有责任在心,他机敏聪慧,却又纯粹简单。
如若时日可以一般流转,有如涓涓细流,长淌不息,到也不失为梦中企盼的幸福。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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